文|姜贻伟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郴城古称林邑,意为林中之城,现含苏仙、北湖二区。风景名胜甚多,今择六处而各述其妙。
苏仙岭
一个传说,让一座原先叫牛脾山的地方,成了天下十八福地。那个传说是真的吗?那个十岁左右就悬壶济世、十三岁就跨鹤成仙的苏耽实有其人吗?我不知道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郴州这么一个远离中央的地方,在古时候确是个瘟疫之地。土著人要生存,被皇帝老子发配下来的人也要活下来,就得治住瘟疫,就得有高明的医生。这高明的医生是谁呢?也许不是一个,也许就是当地的山民,或者是外来的郎中,但可能不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。但这个传说就是要把这位高明的医生说成是孩子,是不是增添了一点神秘感?增添了一点传奇的色彩?抑或是在万般无奈中企盼天使降临而赋予的一种美丽的寄托?
我想应该是这样的。
于是,就让苏耽成仙。于是,就让牛脾山变成了苏仙岭。于是,就有臣民建观、官员题匾、骚客作诗、道士修功、百姓烧香……于是,就成了游人赏玩的去处。
因此,苏仙岭是一个美丽传说成就的风景名胜。
飞天山
第一次接触飞天山这个地名,是十五年前陈敏康先生写的一首七律。如今,诗是记不得了,他人也去了广州,但飞天山成了一座名山。
飞天山。 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京明 摄
到飞天山你去看什么呢?那么多砦,那么多坦,说实话,我去过几次,一个也没记住。我觉得,到了这里,导游是多余的了。你要看的,是自己审美的和想象的能力。如果不是雨水长年累月的冲刷,飞天山就没有这么多沟沟壑壑,甚至还不会有山下的翠江。它和眼下颇负盛名的高椅岭、资兴的程江口、永兴的便江风景区连成一片,就是一块完整的巨大无比的岩石,方圆竟达数十公里。而且,这块令人无法想象的巨石,居然通体透红。这种红,是一种桃花的颜色,是一种丹霞的颜色,仿佛美人出浴时的皮肤。你还可以想象,她被雨水冲刷和蹂躏的痛苦,被岁月和苍苔蒙垢的忧愁。她早已没有过去的风姿了,早已衰老不堪了,早已被雨水和岁月弄得得皱纹纵横、肢体不全了。如今,我们只能从那一条条新鲜的水痕中,看到她往日真实的肌肤和容光,就像旗袍开叉处那诱人的一瞥。我们如果打开想象的翅膀,甚至还可以从她残缺不堪的肢体上,发现她当年优美的曲线和丰腴的体态。她应是上帝的宠女,因为娇纵而执意来到人间,于是饱尝了人间的苦难和艰辛。
因此,可以像欣赏美女那样来欣赏飞天山,就像欣赏纸张早已发黄的《唐代仕女图》。
王仙岭
到王仙岭的游客,在山下的多,到山上去的少。山下是一条长长的翠色峡谷。进了峡谷,仙风爽人,尘心顿去。到了山底,瀑布洗面,心旷神怡。于是足矣,遂入宾馆,品美食,戏绿水,丢骰子......
因此,很多人,只进了王仙岭的门,东张西望了几眼,撒下一把钞票,便打道回府了,就好像只恋爱不成家的城市另类。但你知否,山上有叮咚泉水一路相伴,有古树老藤一路相迎,更有迎面瀑布从天而降,比起山下的那面瀑布,真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,不知壮观多少!
也许,不上山,你不会觉得遗憾,但你上了山后,就会觉得不上山绝非“遗憾”两字了得!
还有,王仙岭与苏仙岭南北相望,皆因治病济世的郎中成仙得名。比起苏仙岭来,王仙岭要野性得多,因为比较而言,当时它离城稍远了一点。我以为最好。
万华岩
在古汉语中,“华”与“花”通,故万华岩即万花岩。其实,亦名副其实。岩洞中,那些看似凝固实则尚在缓慢生长的石花,千姿百态,万紫千红,够你一辈子欣赏了。
但这类喀斯特溶洞几乎到处都有,去得多了,胃口就很难再提得上来。即使洞内五彩缤纷,恍如另一个奇妙的世界,但黑暗和岩洞带来的压迫感,总让人觉得不自在。因此,在外地游览溶洞时,我宁肯在洞口吹风,也不愿再去品尝那种受压迫的痛苦。
然而,万华岩不同,我去一次就要进一次,也不知去过多少次了。那是什么东西如此诱人呢?
是水,是从洞里流出的河。这条河淹没了洞口,又在洞外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小湖泊。于是,你乘着小船,优哉游哉,一不留意就滑进了洞口。以这种方式从光明陷入黑暗,那感觉就好像入夜睡觉,躺在一张巨大的奇妙的水床上,开始了美丽的梦幻之游。如果那天碰巧,从洞顶上突然悬空挂起一幅水帘,进洞的人都会乐得像美猴王一般,尽显淘气的天性了。
此外,在洞中弃舟上岸后,溯流而上,那长长的洞中河堤,实在是散步的好去处,就好像黄昏时与朋友在郊外一处风景不怎么样,但很安静的小溪畔漫步。等谈到高兴时,抬头一看,哇,前面光驳陆离,莫不是到了一个童话的世界?!
这就是万华岩。
北湖公园
位于郴州市中心的这个公园,因为众人去得多了,容易忽视她的存在。如果设想一下,市中心如果没有这个湖,没有公园临街的那一大片林子,那么,我们这个被称为林中之城的城市,还会有这样美丽和可爱吗?
北湖公园。 贺茂峰 摄
那个湖,那片林子,是林邑的历史,也是林邑的象征。
比较而言,我更喜欢那一大片林子。六十年代,那片林子的树才栽下不久,而且一下子栽了那么多,密密麻麻。十多年后,这一大片的樟树,就仿佛一大群正在抽条的瘦高个男孩,疯长,但就是只往竖里长不往横里胀。1978年盛夏的一天,一位28岁的年轻人钻进了这片林子,在一张石桌上写小说。这群淘气的孩子,就挤挤挨挨地围着他,在他的头顶上聒聒不休。好像这年轻人是他们新来的老师,看他有什么治他们的能耐。可这位新来的老师,却一点儿也不烦躁。任他们吵,任他们笑,任他们讲怪话、扮怪相。
后来,这位年轻人每次到北湖公园,都要看看这群孩子。如今,他们都长大了,一个个都长成了结实俊美的壮汉子了,而自己却已年过古稀,霜染黑发,一事无成。就想到,公元805年因从岭南北上而路过郴州的韩愈先生,在北湖泛舟观渔人叉鱼时,也不过三十七岁而已,如今算起来,却是1150多岁的高龄了。虽然人早已作古,但他在郴留下的《叉鱼诗》以及更多的不朽诗文,仍被人们传诵。而自己,区区布衣,才疏学浅,又作何壮志未酬身先衰之思。实在可笑可笑!不如当年的韩老夫子,贬官也罢,升迁也罢,都不当它一个鸟事,有酒就喝,有感就发,乐得个逍遥自在。就又想,这公园的林子里、北湖畔,以后每月都要来走几回,再也不做“总把闲时当不闲”的傻事了。
这个当年做傻事的人,就是本人。那确实,到了公园里,还去做什么事业呢?
义帝陵
义帝是个假皇帝,这是项羽说的。但项羽虽为赳赳武夫,其实也像许多现代人一样,并不太讲诚信,说话不算数,还喜欢玩点权术。当时,项羽的叔叔项梁,把一位流落在乡下牧羊落难王孙——熊心,拥为楚怀王时,项羽肯定晓得底细:无非是打着昔日楚怀王(熊心祖父之谥号)牌子,名正言顺地去收拾秦朝天子罢了。这就行了,谁知项羽不听新怀王的命令,竟连三头六面约定好的事也不遵守。刘邦(当时反秦联盟之一)先项羽进入关中,照约定应立其为关中王。项羽“卵扯不过”(郴州方言,即恼火的意思),不仅逼刘邦退出咸阳,而且在怀王坚持践约(熊心到底当过牧民,老实,守信)的情况下,大搞阴谋诡计。一面尊称怀王为义帝,说熊心大义当前,出面为帝:一面又到处放风,此“义”乃假义也,怀王是个大大的假皇帝。于是,一个“义”字,竟被一介武夫玩到了极致。紧接着,他又耍起风水先生的把戏,说“古之帝者地方千里,必居上游”,你怀王既为楚帝,就该住在楚国的上游,而上游的郴州是个好地方。怀王没有掌握兵权,只有拿石头打天了。
到了第二年,心狠手辣的他,又派人赶到郴州,将义帝杀了。这事发生在公元前206年,距熊心当皇帝只有两年时间。我就想,熊心自己也有责任,如果他不来当这个鸟皇帝,继续放他的牛羊,说不定还要多唱几十年悠扬的牧歌呢!更糟糕的是,他带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头:自他之后,贬官或发配来郴的竟络绎不绝!熊心算得上贬官中最大的一个官,而且无论如何,还算得上一个皇帝老爷。
应该感谢当时的文化教育局,于1985年重新修复了义帝陵。2013年3月份,义帝陵成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我去看过一次,那王者气派犹存的高大陵墓、汉白玉碑,巍然矗立在祭祀坪的北端。整个园林,红墙碧瓦、青松翠柏,那两座六角形的护碑亭前,威严的华表似乎在维护着怀王的地位和人格。可惜的是,园林过于窄小,周围皆是单位的混凝土建筑,从外面一看,根本就不知道怀王竟葬在此地!于是就让人生发出许多的惆怅和疑惑!
是不是因为他是贬谪之人,彰显得多了会不吉祥?我以为这是小孩之见。君不见,旧时被贬之人,多饱学之士,多善良之人,多清高之辈。常言道:“好人有好报。”这些好人既然生时未得好报,后人总得给他们一些公正的待遇吧!更何况,他们给我们带来了先进的中原文化,加快了南蛮的文明进程,照理说,我们连感谢都来不及呢,焉能有冷落和回避人家的道理!好在,义帝陵正在重修和扩建之中,亦为郴州之幸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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