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桂元
从海拔563米的“云峰台”俯瞰水源冲,它就像一条五彩斑斓的飘带,镶嵌在大地的腰间,分外耀眼夺目。
(资料图片)
记得我9岁那一年到水源冲,是我奶奶去世的日子。几姊妹沿着洞阳老街方向一路往东。从老砰山乡的斜对面,右转至中洞大队,途经目前的“长坡”绿色矿山企业,经过两个多小时,才走到了“云峰台”所在的山顶位置。
20世纪70年代的“云峰台”并不怎么出名,但自然风景优雅至极。远远望去,遍地都是沁人心脾的秀美颜色。静静站立几分钟,人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,随着微风一起飘动。
从“云峰台”山顶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再走上个把小时,就到达了水源冲的腹部。在这里有我敬仰的祖辈,有英年早逝的爷爷和坚韧刚强的奶奶,有生我养我的老父亲,以及刻骨铭心的思念。
走近老宅,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的身影。那木制的吊脚楼依山形而设计,依地势而建造。进到吊脚楼内,需下三个台阶,房屋虽小,但风光无限,可以一览水源冲的全貌。听父亲讲,这个吊脚楼是爷爷自己设计、自己建造的。后来兄弟分家时,分给了我父亲和在株洲工作的叔叔。父亲和叔叔在外面工作,很少回家,而其他叔伯都相继成家,建起了新的房子,仅剩大伯一家住在老房子里。
20世纪八十年代初期,二叔在老宅的右下方,取用山土筑建了一大间一偏房,后来又加盖了两大间。我还有点印象,在筑土的过程中,夹放着用竹子劈成的块状条形放至筑土中间,起到连接和稳定的作用。取土筑墙,主要是山里土方没地方去,顺势使用一部分,减少劳动成本。
改革开放后,二叔承包了大队上的花炮厂,婶婶又是做缝纫出身的,带了不少徒弟,所以首先富起来,才有钱加盖房屋。我印象深刻的是,每次到叔叔家,他家桌子上、凳子上总是会看到壹角、两角的纸币,以及壹分、两分和五分的硬币。在那个年代里,几角钱是可以买不少东西的。
在爷爷老宅的下方约20多米处,有一条从山顶直流而下的小河流,宽约3米,深约1米。由于是山顶及周边山脉水流而入,所以特别的刺骨。由于灌溉和日常的需要,大队上在这个位置用水泥石头做了一个挡水坝,并在中间安放了一个闸板,直径一尺左右,可转动开关,起到蓄水的作用。由于长年水流丰富,挡水板一直留有20厘米左右高度,任其自然地往下流淌。
我清楚地记得,在12岁那年夏天去水源冲玩耍时,邀了好几个哥哥弟弟一起,在那条小河沟里游泳。游得正带劲时,也不知谁说的来比赛,比潜泳,比谁在水里面憋气时间长,游泳距离最远。一个个闹得起劲,开心极了。轮到我时,我一个猛子扎下去,因河道是石头底子,常年散落流入的泥土在河床上。潜泳到底,只要用手抓住爬动,速度就特别快,也爬得特别远。为了在兄弟们面前显摆一下,我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下游爬去,很快就爬到了挡水板的开关处。由于用力较猛,我的头一下冲过了闸板,但身子依然卡在里面。这样,我既过不去也后退不得,水流湍急,从我的腮帮子处哗哗地流淌。起初我以为可以退回去,但尝试了好多次无果。就这样僵持了近十分钟,我开始紧张、害怕起来了。此时岸上的兄弟们也察觉到不对劲,就赶紧跑回家喊长辈过来。大伯是第一个赶到的,跑到闸门处观察了一下,迅速将闸门上升了几十厘米,我也就顺势得以解救了。这个事吓得我好几天没有讲话,耳根处和脑门两边肿得很大。经过这个事后我再也没有在这个河流里游过泳,甚至很少下水游泳了,教训是深刻的。
大伯救了我,我永远记得这份恩情。大伯为人和善,言语不多,但做事稳健。大伯母更是热情好客,无论什么时候到水源冲,她总是要留我们吃饭,临走时还一定要拿点东西给我们,如土鸡、土鸡蛋、粉皮、红薯、笋子等等。有时候实在没什么好给的,就拿两把自己编织的竹扫把表达心意,而大伯则在边上笑呵呵地劝我们收下,亲切得让人落泪,无比感动。
大伯1950年底参军并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,复员回来后就在水源冲种田养家,一辈子平平凡凡、勤勤恳恳,对孩子们的教育也顺其自然,不求大富大贵,只愿平平安安。说心里话,人的一生没有比平凡更值得尊重的,伯伯生于平凡,最后回归于凡尘。
过了老宅,往上行走约一公里处,有一个漂亮的小山冲,大家管它叫“新庙冲”,并给它取了一个很大气的名字:“益寿山”。益寿山环境幽静,三面环山,新奇秀丽。据说那里之前有一座庙宇,之后村民们把它改建成了一个学堂。早期时候,老父亲就在那里接受过四个月的老书教育。学校由3座房屋组成,正面有一个用树木搭建的舞台,中间有一个凉亭,西面则是厨房、厕所、杂物房、先生休息室。东面是一个大教室,可以坐50人左右,但就这一间而已。
自始至终,只有一名教书先生在这学堂执教,而先生一生清贫,也未成家,终生从事教书育人,用心培养孩子们。教书先生的日常吃穿用度费用,都是由各家庭拼凑。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,大队在小河对面半山腰用红砖盖了一座学校后,就无人去老先生的私塾学习了。听长辈们讲,20世纪70年代末老先生去世了,并且就安葬在私塾附近。在那个贫穷困苦的年代,先辈们对求学的渴望与学习精神,是永远值得我们后人牢记的。
整个水源冲,约有十里之长,最窄处30多米,最宽处不到400米,东面“镇源殿”之山,西临“云峰台”之山,村民们房子都是依东、西两个山脉而建。这里的生活来源靠着不多的粮田,主要以红薯为主,还有山上的干柴,以及竹笋等卖点钱,仅够养家糊口。生活过得一直比较艰苦,唯一出山的公路还是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分3次修建而成的,原始的都是靠两只脚走出大山。
但这里的人生生不息,一直向往着走出大山去干一番事业。这里有我的大伯当兵参加抗美援朝,有我父亲从学铁艺到被招工,有我叔叔响应号召招调至军工单位,这里更有多位革命烈士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,为新中国诞生付出了宝贵的生命。自强不息的他们从这条狭窄的水源冲走出去,走到祖国各地,在各行各业中挥洒汗水、成就不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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